沈落苦笑,“若是他知晓了,又能何如呢?当年事实如此,我心如何重要吗?”
夜无冥看着梅清寒若有所思,他本不是多话多事之人,却为了洛鱼来此地,还多说了这么多话,如今已是破例,看来是不再打算开口,可他似乎心绪仍有些低迷,便接过话继续问道,“或许重要,正如你的执念一般,他也有执念”
“执念散了便都散了”,洛鱼摇头,“落前世此生从未为兄做过一件事,如今想来所为多为刀刃相向,现在只想让兄继续活下去”
夜无冥挑眉,“你觉得他是活着?”
“雪柳并非一夜长出,有人在兄入土那夜将柳树种了满山,是夜大雪,第二日便有了雪柳”
“你怎知晓?”
“兄去后,落看了飞雪一夜”
“洛知道我之罪孽,万死不足以平复兄长伤痛”,洛鱼叩首,“落愿永堕地狱不入轮回,偿还孽债”
老者声音告诫道,“幽冥地狱有始无终,你将永生永世,生生世世地引渡亡者,从此,六界再无沈落,再无归处”
“落愿永无归处”
随即向二人跪地叩首,道,“谢二位仙长成全,仙长之恩,无以为报,唯愿仙长仙寿恒昌,福泽绵长”
天空忽然咔咔砸出几道响雷,洛鱼走入冥火,一字一句,“十万亡魂,不渡不休”
出了幽冥地狱,梅清寒忽然驻足回头看去,夜无冥看着他的神色,问道,“昀瑾为何想帮他?”
梅清寒垂眸,“不仅是帮他,我也有私心,当年她离开之时,我曾想强闯幽冥地狱”
夜无冥思量片刻,对这个她有了计较,据他所知梅清寒最为在意又不在之人只有梅夫人。
梅清寒擡头,扯了下嘴角,“可是,你知道我连代价也给不起”
夜无冥握紧他的手,回头向浓雾深深处看去,眸色幽深。
看着眼前的柳枝,沈固微愣,目光扫向梅清寒和夜无冥的后面,没有见到旁人。
此前二人离开的匆忙,他们不明所以,同时也松了口气。
梅清寒看着面露防备的杨风翎,“不必如此”
杨风翎问道,“梅仙尊打算放过我们?”
夜无冥笑了下,“你们一个终日将魔域当做人间过活,一个终日追着洛鱼一个杀,没有多做罪孽,仙尊心善,只要你们不滥杀无辜,为何非要你们性命”
前世的夜无冥后来极为寡言,像极了梅清寒,如今面对这个依旧寡言的梅清寒,他已经习惯了多说,若非如此,只怕二人对坐百年也说不了几句话。
梅清寒忽然开口,“我们去了幽冥地狱”
夜无冥道,“他恢复了十世记忆,愿永世渡魂”
沈固一时间神色怔愣,沉默半晌,“他竟做到这般地步”
梅清寒道,“或许有一事你应当知晓,当初对你的命令并非出自于他”
沈固蓦然擡头,“为何他不说”
夜无冥道,“那三千人的确是死了,更何况你也死了”
年少的将军力求挽大厦将倾,纵驰疆场,却兼顾不得,年幼的帝王在森冷的皇宫日渐惶恐,不明所以的依恋与执念化作了恨意。
看着桌子上的柳枝,沈固终究还是问出了声,“这是他留下的?”
“他说这是长在他坟茔上柳树”
“他…是怎么死的”
“吞物焚身”夜无冥顿了下,继续道,“他吞了救了你的那块铜牌”
沈固垂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神色,让人看不清,只是身上的怨气蓦然消散大半。
良久,他喃喃道,“原是如此”
杨风翎担忧的看着他,双拳紧攥,他知道沈固一直以来是被仇恨支撑,如今怨气消散,恐怕不会再甘愿为魔,毕竟他曾是那般清风朗月之人。
“多谢二位”,沈固站起身,木然地向外走去,如失了魂的木偶一般。
“杨风翎,谢谢你”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能让在场几人听见。
杨风翎急切地追上他,“你要去哪!”
那人缓缓道,“沈固的人生就到这吧”
杨风翎哽了哽,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嘶哑地挤出一句话,“祝君来世安好,福顺平安”
沈固仍旧没有回头,“杨风翎,来世别来寻我”
他没想到他竟将他这条路都断了,指甲嵌入血肉,杨风翎咬紧了牙关,看着离去的背影眼眶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