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3章 抓包(1 / 2)

◇第73章抓包

每一页的格式都差不多。

第一行记录的是日期。

【1983年2月18日】

从第二行开始,记录了其他内容。

【今天又下大雪了,刚下两个小时,结果刚才出门一看,那雪都能把人脚脖子盖上。

今天可真冷,好家伙,尤其等太阳一落山,冻得我牙都直打颤,还好张哥那里还剩点二锅头,灌下几口能暖和不少。

秀蓉今晚上又打电话过来了,说家里一直催得紧,唉,我也急,但张哥说实在没招到人,我怎么说也还要再挺三个月,不然就这么走了,我也不放心。】

……秀蓉是谁?张哥又是谁?

宋述不记得宋爷爷认识什么叫秀蓉的人,也没有和哪个姓张的大爷关系好。

宋保平说过他以前是护林员,那这是他当护林员那时候的日记吗?

宋述好奇地继续往下看。

【1983年4月1日】

【新来的小年轻说今天是愚人节,午饭的时候在我们每个人的汤里偷偷洒了一勺盐。

头一回听这种说法,后来又听他说是西方传过来的洋节。

其实我也就比他大五岁,但总觉得比他老了不少,应该是在这地方闷久了吧。

满打满算,我居然都在这地方呆七年了。不过现在已经招到新人了,我下个月就能退下去了,还没告诉秀蓉,她到时候一准高兴得不行。】

宋述默默算了下时间。

这个时候的宋爷爷还不是宋爷爷,应该叫宋叔叔。

看到这里,宋述大致能猜出来“秀蓉”是什么人了。

宋保平的旧钱包夹层里放着一张老照片,照片是黑白色的,隔着年代,让像素不高的照片磨损严重,更是看不清照片里那人的面容。

但是宋保平时不时就拿出来看,在夜晚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对着昏黄的灯光看。

宋述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碰见过好几次,还以为是他喜欢钱,忍不住才对着钱包一看就是一晚上。

因为这件事,那时的宋述还犹豫过,感到有些抱歉,想要趁他不注意变回松树,给他节省点经济支出。

后来他才慢慢发现,宋保平原来不是在数钱,而是在看夹层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位姑娘,身穿布衫,扎了两个麻花辫,嘴角擎着柔柔的笑意。

……应该就是这位“秀蓉”了。

她肯定是宋爷爷的爱人。

而宋述没见过她,会不会也是生病了,所以……才离开得这么早?

根据笔记来看,宋爷爷应该是等辞职后就回到了这里,娶妻生子,一直到现在。

宋述继续翻了下去。

【1983年4月6日】

【我晚了,都怪我。】

往下看,连着三张纸都写了满页的“都怪我”,尤其是翻到最后一页纸,大片大片的墨色混成一团,彻底晕花了字迹。

纸张泛着褶,而只有打湿后再被晾干的纸才会有这种质感。

宋述心底一触,还想再翻,身后的屋里传来了沙哑的呼喊声:“……小宋?”

“哎,我在。”他放下笔记本,起身推开门,“怎么了?”

宋保平一手撑在床头柜上,显然是在翻找东西,他望向宋述,“小宋,爷爷这床头柜里有个铁盒子,你看见过吗?”

他刚刚闭眼躺在床上,想要入睡,但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过往的种种场景,连带着想起这盒子里的东西,顿时睡不着了。

宋保平放心不下,当即就起来翻找,却发现床头柜里的东西不见了。

“……哦,我看见了。”宋述怔了怔,“早上我想帮您找身份证,就给拿走了。”

听到是被宋述拿走了,宋保平脸上焦急的神情立刻消散了,“那就好那就好,没丢就好。”

“咳咳咳。”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往下顺着气,笑道:“给爷爷拿过来吧,爷爷拿它……有点事。”

“好,您等一下,我去给您取。”

宋述轻掩上身后的门,皱着眉,手指抵上笔记的封皮,将它合上了。

其实他想再往后看几页,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晚了,又是什么事情“都怪他”。

但……算了。

宋爷爷已经醒了,虽然隔着一道房门,宋述也不好意思再随便翻看他的日记。

他重新扣好饼干盒的盖子,把它拿回给宋保平。

宋保平接过来,静静地用手抚摸盒子斑驳的外皮。

“早点睡吧,咱们明天还赶车呢。”

宋保平笑了笑,说了今晚的最后一句对话。

今夜不见半分月光,即便不拉窗帘,屋内也是一片漆黑。

宋述洗完漱,摸着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天空。

放眼望去,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黑压压的云层,压得他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宋述盯了好一会儿,盯到眼皮微微发酸的时候,他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紧实了些,靠上背后的墙。

他现在觉得哪里像在漂着一样,找不到落点,只能依靠这样的姿势让自己踏实一点。

睡不着。

他没想过自己会离开得这么快,这么急。

尽管之前行李收拾好了,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一切还早,还没到那一天,他还有时间。

但现在,没时间了。

七个小时,再过七个小时,他就要离开这个自己扎根的地方,不知道归期。

……还会回来吗?

还能回来吗?

白天时的笃定被黑暗逐渐蚕食,本来就不富裕的底气变得所剩无几。

回不来怎么办?

一开始,刚变成人的时候,他并不在乎这种事,觉得回不来也就回不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顺其自然,松果能种出来算他命不该绝,种不出来就拉倒。

要是尽力了还不行,他就好好享受剩下来的几十年,做一棵寿终正寝的松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