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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元(二合一) 花灯在江河里逐流,人……(1 / 2)

第24章上元(二合一)花灯在江河里逐流,人……

冬雪渐大,已近春节。

这半年,我又分别收到了贺栎山和景杉的一封书信。

景杉说,他从来没寄过信,更别说这么远的信,害怕苦心纠结一番写来,最后不知去了天涯哪处犄角旮旯。遂等贺栎山先寄,等我的回信去了,确信能寄到了,才敢给我写。

又说,贺栎山把我的回信藏起来了,不给他看。只给了他看了我画的两幅小人画,知道我在四处游历作乐,很是羡慕。

信的第二页,都是这大半年来发生的事。先是写了他最近受了什么苦楚,在国子监起早贪黑有多疲惫,他母妃是如何逼他骂他,徐司业是如何教训他。再写贺栎山是如何的潇洒,如何的挥金如土,感叹为何我三人中只他最凄凉心酸。最后说很是想念有我在宫里的时候,问我何时能归,归来时能否给他带些好玩的物件慰问一番……

贺栎山的信则简单了很多,算是对我上一封的回复。

他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但苦心向学了几日,效果却很不理想。

说是“虽文思如泉涌,然写来皆狗屁。遂弃卷搁笔,惟恐污人耳目,亦使食欲不佳”。

最后又写,这封信虽然是秋末所写,但不知道到我这是什么时间,若是秋天,那么就去看信纸的第二页,若已经到了冬天,那么就去看信纸的第三页。

我翻开第二页,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秋风多厉,为国珍摄”。

翻开第三页,上面也写了八个大字:“渐入严冬,厚自珍爱”。

……

第四页上写着,“拳拳在念,亦贴见寸心。翘企示复。”

……

我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复,便将信全收了起来。

***

上完最后一天课,书院开始放春假,一连要放上二十天,书院里的学生都开始整理被褥,收拾行李。

祁桁背着包袱,与我一同往山下走去。

山峦裹着素白寒光,天是清透的湛蓝,飞雪片片犹如玉屑琼花,飘飘洒洒,坠入天地的苍茫澄净。极目所望天地太大,我又转头去看祁桁。

山风将他鼻尖吹得有些发红,哈一口热气,蒸腾至半空,转眼便消散了。

“你看着我作甚?”

这一望望得太久,叫他也有所察觉。

“没什么。”我收回目光。

只是还没分别,心里却生了不舍而已。

***

放春节的时候,将军府很是忙活。

又是扫洒、又是贴春联、又是买各式各样的糕点、春酒、腊肉,甚至还买了一些炮仗堆在后院。

除了这些,还得安排军营的采买,酒肉最多,来回地叫人去搬。

府上人忙里忙外,我待在书房没什么事做,将上回景杉和贺栎山寄来的信又读了一遍,准备给他俩回信。

只是我这半年都待在书院中,没做什么特别的事。一些在书院里发生的叫我看来有趣的事,话起来太长,他们听了也不一定觉得有趣,便一句都没有写。只讲了吴州的民风民俗,还有春节的时候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又问他们在宫里如何,春节过得怎么样。

写完之后,分别画了两张画,都是府上人在各处忙活的情景,年味十足。

慵懒久了,我有时也会去院中练剑。

风是肃肃,雪也簌簌,劈挑点刺一套剑招耍完,周身落满了飞雪,稍大的雪花降至睫毛,目中所视也变得雪白的模糊,令我想起了记忆里一袭白衣……

我立在原处,忽听得一阵拍手鼓掌声,方才从沉思中醒来。

转头,见我外公从回廊朝我走来,朗声笑着道:“好,好,舞得好。比当年我去皇宫看你那阵,舞得好了不知哪去。”

我收起剑道:“都是外公教导得好。”

我外公背着手轻微一声叹,“当年你娘舞得也好,后来才去跟他比武,不打不相识,相识不如不识……”

“您说的是……”

“罢了,往事不必再提。”我外公将右手按在我肩上,眼皮稍有些耷拉,神情却是矍铄,“能守着你长大成人,外公已经很知足了。当年——”顿了顿,又说“等你再长大些……”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了。

我向来讨厌人说话只讲半截,追着他问了几句,他脚步一顿,叹道:“人生太短,苦却很长。有些事,不必知道得太早,不必去自找苦尝。”

***

春节过去,又到上元。

这一天,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千铺相连,百市齐开,人们纷纷走上街头,看杂耍、听戏曲,吃各类的美食,其乐融融。

用完午膳,我正在院子里练剑,将墙外的喧闹之声听了个全。心中一动,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正走到前院,被我外公看见了,过来问我要去哪里。

“上街逛逛。”我答。

他眉头揪成一个“川”字,沉吟片刻,道:“你且等会,我寻个人跟你一起。”

我站在那候着,终于候来一位小将,年纪比我稍大,古铜色的皮肤,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拱手抱拳向我道:“末将严胜,见过三殿下。”

又看向我外公,道:“请将军放心,末将定当保护好三殿下。”

也不是去什么龙潭虎xue,怎么还要人保护了?

念及此行的目的,我推脱一番,却并没能让我外公改主意,说是今天街上人多,鱼龙混杂,他不放心。

左右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他在不放心什么。更何况,带个穿甲胄的人去,不是反而招摇吗?但他这样要求,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严胜换了身平常的衣裳,与我一同出了门。

“三殿……少爷,您这是要去哪?”走了有五条街,严胜终于忍不住开口向我询道。

我道:“买书。”

严胜往后一望,犹犹豫豫问:“可刚才不是过去好几个书局吗?”

“咳,那些书局的货不全。”擡头见到“文瀚书局”的牌子,我心中一喜,脚步放缓,指给他看,“这家的全。”

严胜立定打量了几圈,回头道:“可末将看这个书局也不大呀。”

我正色道:“书局大,货不一定全,一些滥竽充数的书堆在那,读了毫无寸进,能叫货全吗?反而是这种小的书局,常贩些精品。”

“三少爷懂得真多。”严胜用敬仰的目光将我看着,“三少爷不愧是有学问的人。”

进了书局,仍是那个年轻的小掌柜。是祁桁的表弟,名字叫纪远。

“戍哥,你怎么来了?”纪远放下算盘,笑着来迎我,离我很近了,又恍然道,“哦,你是找我表哥的吧?”

“不,只是来买书罢了。”

纪远指着身后书架热情地道:“你要买哪本书,我去帮你找。”

“呃,也没特定想要哪本……”我余光瞥到严胜,又补充道,“魏史吧,嗯,魏史。”纪远给我指了指放那一类书的书架,我便走了过去,随便挑起一本来看,看了一会,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道:“对了,你表哥呢,今天去哪了?”

纪远正打着算盘霹雳啪吧记账,闻言擡起头,道:“他一大早就陪惜梦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他摇着头继续提笔记账,“恐是要玩上一天。”

我手里看着的书霎时变得没有滋味,但也不能现在放下,盯着那一页入了神。

初次见祁桁,就是跟他表妹一起。他表妹性子活泼,每次见了我们,都不太拘谨,他却少有斥责。

今天上元节,他们两个还一同上街去游玩……

那一页看了许久,合上书,我愣愣走出书局。

“三少爷,您不买了吗?”严胜跟在我后头问。

“不买了。”

严胜低头揣摩一阵,猜测道:“是没瞧见精品吗?”

“嗯。”我擡头看天,道,“许是被人买走了吧。”

一路走回去,又要穿许多街巷,我已不像来时那般着急,缓缓地踱着步子,看看杂耍,看看吴州特色的吃食。

有踩着高跷游街的,两边是围观的看客,一面惊叹一面跟着走。

有舞狮子的。两人扮狮,一人扮狮头,另一人扮狮身和后脚,旁边有人在敲锣鼓。狮子一静一动皆由锣鼓声相引,一会翻滚,一会摇尾巴,一会扑,一会跌,演出喜、怒、醒、卧、嬉等各种形态,每变换一次形态,围着的人都会拍掌叫好。

再过一条街,锣声、笑声、高呼声都不见了,却仍有一群人将一处地方围住,人头攒动肩踵相接。

我生了几分好奇,凑近几步,只见围成的大圆中站着几个壮汉,一人躺着,另几人正合擡着一块上百斤的大石板压在躺着的人身上,那人鼓着胸口,牙齿相合,面色却很从容。人群中有不信的,一个个上去擡石头,没一个能擡得动,只得回去接着看,看大锤落下,石头崩裂,底下压着的人毫发无损的站起来拍拍衣裳,四处走动收取赏钱。

我投完一块碎银,稀奇问严胜:“依你看,那石头是真是假?”

听贺栎山说,有许多街头耍杂耍的,都会给钱给人扮演观众,一是制造热闹,将人群吸引而来,二是给一些要表演的把戏当托。

“是真的。”严胜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不过这石头越重,砸下来蹦得越快,人反而没什么事。外行人没练过,看不出门道。但这把戏最关键的不是底下躺着那人,是拎锤子的人,角度、力度都不能差。我小时候跟我哥上街演这个,就不小心……”

我正期待着他的下文,严胜却住了嘴,不由得追问道:“不小心什么?”

“不小心……将锤子砸歪了,人都哄散光了不说,回去还……还被我哥追着打。”严胜支支吾吾道完,叹了一口气,“小时候家里穷,只能跟人学这些……讨口饭吃,都是……下九流的行当,从来没说给别人听过,方才不小心说漏了嘴,叫三少爷笑话了。不过您可千万别跟营里的人,尤其是将……老爷讲啊。”

看他这体量,这一身的腱子肉,完全想不到小时候被追着打是什么模样。

我点头算作答应,顺嘴一问:“你哥常打你吗?”

严胜点了头,忽然,又摇了摇头。

“他比我大几岁,打我我只能躲,一躲就打得更凶,小时候做错了事,不怕我娘打我,就怕他打我,不过大了就没打过了。”

我见他神情失落,打趣道:“你现在这样,他估计也打不过你。”

我擡脚离开人群。严胜跟在我身后,边走边道:“他现在要是能打我,我一定不会躲,也不会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