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碛西医所的疡科生,洪医生和王医生。”
“医生”这个叫法,在开元年间指的是学习医学的人。太医署有置学习医,里面的生员统称为“医生”。
只是这年月女医都是带下医,只诊治妇人病,让一群女人学习医术,而且还是疡医,这种事长安城的医家们听都没听过。
当即就要有人开口申斥,却被带队署丞弹压,示意先观望一下再说。
他们的眉眼官司统都看在眼里,但统并不在意。
静脉滴注原本就是要拿出来推广的,统不掖着藏着但也不会谦虚。安西医所最近刚刚成立,务必要给长安城来的医官们一个惊喜,越惊越好的那种喜。
它用眼神示意洪幺儿可以开工了。
洪幺儿举着点滴瓶,王二娘推着小推车,一前一后走到蒋六郎的身前,伸手便拉开了他的衣袖。
蒋六郎这时候醒着呢,见状面上一红,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打上针你就能好起来了。”
王二娘安慰他。
她年纪都能做这小郎君的娘亲了,看他就跟看自家孩子一样,还轻声细语地安慰。
“洪娘子的手法可好了,就疼一下,怕你就别看。”
蒋六郎哪里是害怕,他是觉得在个年轻小娘子跟前袒胸露臂不像话。蒋六郎是个体面人,结结巴巴一句话还没等说完,手臂上就被绑了一根牛筋。
蒋六郎:!!!
要不是拉了三天,就这一下蒋六郎就能从榻上弹跳起来。
这碛西的丫头劲儿是真大啊,他想缩手就被死死按住,那两根指头像是钳子一样,而他就是那待宰的羔羊,怎么挣扎都脱不开。
“别动!”
带着面罩的少女警告地撇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杀气,当即吓得蒋六郎不敢动了。
但他很快又鼓起了勇气,因为他看到这凶巴巴的小娘子举着一根尖细的针对空滴了几滴液体,然后微微弯腰,试图把那根还在滴水的针戳到自己的手背上。
“嗷——”
蒋六郎拼尽浑身的力气试图跳床逃跑,但他已经拉了三天,腿软的跟汤饼差不多,拼尽全力也只是在榻上蠕动了一下。
“还没碰到呢。”
蒋六郎发誓,他绝对听到那小娘子的一声嗤笑。虽然看不到这丫头面罩下的表情,但她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在嘲笑他胆小、怂。
怂蛋……就怂蛋吧,他是真怕啊!
雪亮的针尖越来越近,尤其是那针头,那么大那么粗,还直直刺破了他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蒋六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齐兄弟,这……这……”
蒋亨急得团团转。
他其实看着阵势也挺怕的,手心儿冰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但长安来的名医都没说话,他这个上门求助的更不好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六弟遭罪。
现在可倒好,针头一进去,人就歪脑袋了,差点把蒋亨给吓死。
几名医正围上来,诊脉的诊脉翻眼皮的翻眼皮,最后的结论是没事儿,人就是惊吓过度,掐人中就能醒。
于是蒋六郎被掐醒了。
他醒了就看到那小娘子在收拾东西。捆扎他的牛筋已经松开了,手背上被套了一个带子。
“你醒了?”
洪幺儿看了他一眼。
“静脉滴注的时候不要动,药水会顺着血管流进你的身体,等快要打完的时候你让人来叫我们,给你拔针。”
“这个带子是固定针头的,你动了针头就会在你血管里动,所以滴注结束前你要注意这个露出的针片,尽量不要让它转向。”
哦……噢……
“看到了吗,这些青色的就是你的血管,药液顺着你的血走,如果发现手背鼓起来了,说明血流不通,你也要赶快让人来叫我们,需要重新扎。”
啊……
“你要是乱动就会鼓,鼓了就要拔针重来,鼓一次拔一次再扎一次,所以千万不要乱动,懂?”
懂……懂懂!
蒋六郎僵直在榻上,十分怀疑这丫头是在吓唬他。
不过说起来也是神奇,这么长一根针埋在他的肉里,他竟然只是觉得凉凉的辣辣的,没啥别的不适……
所以掐他人中干啥,还不如让他一直晕着呢!
晕着他就不用总盯着针头手背啥的,时时刻刻都在担惊受怕要重来一遍,一分一秒都过得煎熬。
娘喂,这碛西的丫头片子可真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