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法无情杀人诛心,侯夫人怀恨难言
许家当铺内。
徐胜舟推门而入,屋内昏黄的灯光映得李紫芙的侧影朦胧,她坐在账台后,修长的手指拨弄着一串铜钱,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听见动静,她头也不擡,漫不经心地笑道:“怎么,升了官反倒愁眉不展?”
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仿佛面前的人并不是方才在衙门里被非议的捕快,而只是那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徐胜舟。
徐胜舟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语气低沉:“升职?呵,我倒宁愿没这功劳。”
李紫芙手中的铜钱顿住,擡眼望向他,眼神微微一凝:“衙门里不好过?”
“何止不好过?同僚们都说我忘恩负义,踩着自己师父上位。”徐胜舟嗤笑一声,笑意里尽是冷意。
李紫芙看着他,片刻后轻哼道:“衙门里那帮人,哪有什么真正的义气?你我这样的出身,早该明白,世道本就如此。”
顿了顿,她语气放缓,“再说,你抓的,确实是真凶。”
徐胜舟擡眸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愿多谈自己的困境,便转而问道:“这几日,那姓黄的泼皮,常来找你。”
李紫芙手一顿,目光微微一沉,随即扬起眉梢:“衙门还管这个?”
徐胜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语气略显沉重:“那黄家小子,本是衙内,爹去外地做官,自己一个人在京城,无人约束,便天天与地痞混一起,也混得些名声。你们又不是没在他手下吃过亏。”
谁知李紫芙却轻轻一笑,似是毫不在意地说道:“分明是他在堂嫂手下吃了亏。”
说到这里,她神色微敛,语气带着几分坚定,“堂嫂让我与他们接洽,那便是信得过的。”
徐胜舟盯着她,沉默片刻,才道:“你倒是鲜少如此信任旁人。”
李紫芙闻言,唇角微扬,眼底浮现几分复杂之色:“堂嫂不是寻常人。”
徐胜舟想到这次抓人,任白芷确实出力甚多,沉吟片刻,难得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她设法用民间舆论施压,又让她的小丫头拖住我,免得我一时冲动,我们未必能顺利抓到周虎。”
他顿了顿,声音微沉,“可惜,周虎刚进牢里,就畏罪自尽了。”
李紫芙眯了眯眼,似笑非笑:“所以,陈校书之子,又逃过了制裁?”
徐胜舟冷笑,握紧拳头:“陈淮还是被关了,只是罪名轻得可笑,「教唆不当」,顶多关上五天。”
他侧头看向李紫芙,似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你那堂嫂得知后,托我给陈淮带句话。”
李紫芙挑眉,“哦?什么话?”
徐胜舟缓缓道:“灵灵临死前,怀了他的孩子,两个月了。”
李紫芙指尖微顿,随即轻嗤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愧是堂嫂,杀人诛心。这男人不在意女人,还能不在意骨肉?”
徐胜舟沉声道:“不仅如此,她还查到陈淮身子不好,难有子嗣。陈校书三代单传,陈淮好不容易能留下个后,竟是被他亲手杀了。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陈淮备受打击,在狱里,自杀了。”
李紫芙轻笑一声,神色漠然:“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被他戕害的女子,却也没了后。
徐胜舟侧目看她,眉头微挑:“你这话倒是越发像李家人了,文绉绉的。”
屋内一时沉寂。
良久,李紫芙轻轻拨弄着铜钱,似是随意地说道:“要不,你也多读点书吧。”
徐胜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你竟也开始劝我读书了?”
李紫芙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不是劝,只是觉得你若读书,兴许会少些烦心事。”
徐胜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少些烦心事?”
李紫芙撑着下巴,语气随意:“你如今升了职,手底下管的人多,做事要比从前谨慎得多。可你这脾气,还是从前那般直来直去,难免会让人抓住把柄。若多读些书,学学弯弯绕绕,兴许能少走些弯路。”
徐胜舟盯着她片刻,忽然问道:“你呢?你可还盼着嫁入高门?”
这话一出,屋内一时安静。
李紫芙手指轻轻敲了敲账台,神色平静,片刻后,她摇了摇头:“盼过,但如今不盼了。”
徐胜舟有些意外,凝视着她:“为何?”
李紫芙轻笑,顺手将拨弄的铜钱推到一旁,语气淡然道:“从前总觉得,若能嫁入高门,便能洗去出身,也不必再被人瞧不起。可如今我明白了,出身是改不了的,与其指望旁人接纳,不如自己活得自在。”
她顿了顿,眼中透着几分从容:“我如今在帮堂嫂寻些值得投资的铺子,已经颇有成效。每月能分得五贯钱,若长久做下去,日子未必比高门妇人差。”
徐胜舟听着她的话,握紧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眸色晦暗不明。
她变了,变得不再执着于那些遥不可及的高门富贵,不再满眼都是如何“脱离”自己的出身,也不再满心想着如何攀上更高的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