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盈本来就为汉匈联姻的事分外恼火,又想起现在这一团糟的局面,都是因为之前那个筮者被杀而导致的,自然而然,他就迁怒了涉及到此事的叔孙通等人。
只是碍于现在汉匈联姻之事最为要紧,他还要用他们,且腾不出手来收拾,所以暂时压着火气。
但任谁都知道,怨气和怒火越是压制,那么将来爆发出的力道也就越大,所以林清源并没有对刘盈现在的不处理行为进行发声。
而叔孙通等人还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了,不禁渐渐放下了戒心,而专注的和匈奴人交涉着两国联姻的事宜。
他们告诉匈奴使臣,他们的皇帝已经答应了此事,但前提是要求匈奴人将稽粥王子立为王储并由他来履行汉匈两国的婚约。
不仅如此,汉朝这边还提出了举办婚礼时,希望冒顿大单于带着儿子亲自到边境下聘礼,并参加婚礼仪式。
当然,出于礼尚往来,相互尊重的需要,大汉的皇帝也会和皇亲国戚们亲自到边境送嫁。
还有,鉴于汉匈两国都是寰宇内的大国,这场联姻的排场绝不能小,规模要空前盛大,聘礼和嫁妆都要比照迎娶一国之后的身份。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堪称‘苛刻’的条款,比如允许王子和小翁主定期通信,互相了解,还有关于省亲与否……等等问题。
但纵观全部,最主要的就是上面这三条而已。
第一条要求稽粥王子为联姻人选,以及让他和小嫣然互相通信,自然是林清源提的,这也是为了女儿的幸福着想。
自然了,他也不会傻到人家信里写什么就信什么,为了更好的了解自己未来女婿的品行,他动用了暗线。
林清源要求之前作为他内应的乌孙王子猎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描述稽粥王子的衣食住行,待人接物等等方面的具体情况给自己。
这样也是以便他能更好的知道女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能教女儿在日后如何与其相处。
至于后面对匈奴的种种刁难,那都是刘盈示意叔孙通他们干的。
说到底,刘盈还是不甘心,不甘心把外甥女嫁给一个匈奴人,所以才会既要冒顿大单于亲自来下聘,又说排场要大,还有其他种种条款了。
但是令刘盈和汉朝大臣都没想到的是,匈奴使团将这些要求传回匈奴王庭之后,冒顿大单于竟然悉数答应了下来。
对方并表示,大汉的皇帝愿意亲自到边境为外甥女送嫁,那他这个做大单于的,自然也该亲自到现场为儿子下聘。
至于婚礼的排面问题,冒顿大单于还特别来信,言说让刘盈放心就是。
如此一来,压力就给到了汉朝这边,毕竟,提出的诸多条款人家都一一接受了,那么这桩婚事看来是再无悬念,刘盈简直憋屈的要死,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磋商,时间早已过去三个多月,来到了六月初,彼时,汉宫里也有喜事发生,原是窦漪房已经生下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她和刘盈的第二个儿子。
整个皇室乃至朝野上下都觉得这是大喜,不提多子多孙本就是大家看重的好事,再有就是,有了二皇子在,将来也更保险一些。
毕竟,汉朝的医疗水平有限,生下来却养不大的孩子多的是,皇室尤为如此。
可奈何刘盈不肯纳妃,所以众人也只能盼着窦漪房多生几个备选,这样万一太子殿下夭折,还有二皇子在,不至于说后继无人。
而自己第二个儿子的降生,也让刘盈暂时忘记了怒火,一心陪着妻儿,并给孩子取了名字,唤做刘武。
一直到窦漪房出了月子,他们夫妻的感情都很和谐,直到有一天,他们谈论起了汉匈联姻的事。
“听说长公主正在筹备小翁主的嫁妆,今儿要绸子,明儿个要缎子的,忙的不得了,看来她是认了这门婚事了。”
椒房殿里,窦漪房哄睡了小儿子后,便来到内室,陪刘盈坐着闲聊。
“姐姐不认又能如何?如今汉匈联姻已定,朕都无法改变,更何况她了。”刘盈听到这儿,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至于说嫣儿的嫁妆,姐姐作为生母,自然是要亲自筹划的,这也没什么啊。”他摇了摇头。
“而且,我还想着给嫣儿多多的添妆呢,也许这样能让姐姐稍微好受些。”刘盈这样打算着。
“那陛下和长公主打算给小翁主什么规格的嫁妆?”提及这个,窦漪房也上心了不少。
“规格嘛,那自然是比照迎娶一国之后的水准,就是稍稍逾制也没关系。”
“至于嫁妆的种类,我也问过姐姐了,这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家具摆设,各种药材,还有整套的乐器,以及嫣儿喜欢的各色藏书,都要提前预备下。”刘盈倒是没有瞒她,如实告知了。
“别的也就罢了,这乐器居然要备下一整套吗?那长公主有没有说,给小翁主陪嫁的,到底是大套,还是小套?”窦漪房一听就不愿意了。
“这要是大套的乐器,那就包括六十四件的青铜编钟,二十四件青玉编罄,还有大鼓,小鼓,古琴,古筝,锦瑟,宝瑟,箜篌,洞箫……等等,加起来就得两三百件。”
“这还只是乐器,若是配合演奏的伶人,优人,以及歌舞宴会所用的舞姬,保养乐器的小厮陪侍等等,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好几百人呢。”
“光这一项的支出,就不知有多少了,长公主此举,是否有些太过分了?”窦漪房小声抱怨着,话里话外就是嫌弃刘元要的太多了。
“这怎么能说过分呢?嫣儿是姐姐的心头肉,又是我唯一的亲外甥女。”
“如今她不能嫁在姐姐跟前,而是要远嫁草原,那我们多准备些嫁妆给嫣儿傍身,那也是应有之礼啊,左右我们又不是拿不出来。”刘盈却不以为然。
“再说了,这是两国联姻,若是在陪送上让匈奴人比了下去,那我大汉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窦漪房也知道这事儿事关整个汉朝的脸面,也就不敢在嫁妆上酸了,转而问起了其他。
“那长公主有没有提,除了物件之外,又要陪送多少人伺候了吗?”她问道。
“姐姐已经命少府那边去统计了,嫣儿身边的女官侍从,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奴婢,士兵,以及各种婚礼所需的人手,歌舞乐姬,还有他们的随侍……等等。”
“这略微加一加,怎么也得过了六千人。”
“还有啊,这次婚礼冒顿大单于和我们都要亲临,这送亲的和接亲的人加起来,也不会少于一万。”刘盈简单算了算后,得出了这个结果。
“那这婚礼的场面,简直再气派不过了吧。”窦漪房越听心里越酸的慌,这嘴上也就没个把门的了。
“这亏得是嫁小翁主,这要是嫁我们的馆陶,陛下恐怕也舍不得弄这么大的排场的吧。”她话里话外,就是在指责刘盈偏心。
“你这叫什么话?嫣儿是为国出使,牺牲甚大,我们却在陪嫁上斤斤计较,那岂不是落了下乘?”刘盈听了这话,也不高兴了。
“至于这婚礼的排场,你要是羡慕啊,那就答应把馆陶嫁到匈奴去吧,那朕也给这么多陪嫁,端看你愿不愿意?!”
本来他就对汉匈联姻很不爽,觉得亏欠外甥女良多,可眼下妻子还在嫁妆上抱怨个没完,那他自然没好脸色了,直接就甩出了一句这个。
“……”,窦漪房被怼的满脸通红,别误会,不是羞的,是气的。
可她偏偏反驳不了,也怕她这一张口,刘盈就真的让她的女儿远嫁了,没法子,她也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夫妻两个在这个话题上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