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姜芜的呼喊,德卡斯特似乎找回了一点理智。他的眼睫颤抖,力竭想要睁开双眼,整个五官都是扭曲的。他身上慢慢从那些崩解的缺口处飞出白色的光点,向着姜芜涌去。姜芜眼前一黑,只觉得瞬间头昏脑涨,整个人身躯倒下去——
她能够清晰地意识到,她睡着了。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毕竟人在睡梦中很难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然而由于场景转变得实在是太过突兀,她的意识又始终是清醒的,才能够以前所未有之清晰洞察到这件事。
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化,而身体变得轻盈、没有任何重量。四周一切都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往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只能看到一片能让人罹患雪盲的白色。没有光源也没有阴影,分不清天与地的区别。她下意识往前走,时间也失去了意义与度量。
似乎走了很远的路了,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姜芜看到了一扇门,与倚在门前的一个孩子。
那门是宽大的,整体呈白色,有金色的花纹,显得神圣高贵。门分为两扇,中间有缝,想来可以推开。门前依靠着一个小小的人体,正含混不清地发出呜咽的声音。
姜芜走过去,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子。他很小,身体细瘦,皮肤惨白,似乎营养不良,发育得并不像正常同龄人那么好,于是让人无法判断其年龄。当姜芜看清楚他那长到脚踝的银发与泪眼汪汪望着她的金色眼珠的时候,姜芜瞬间可以判断:这是德卡斯特。
即使她从未见过德卡斯特年幼时的样子,但根据五官与种种特征,判断他的身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呈现出儿童情状的德卡斯特正在流泪,并且毫无仪态可言。脸上鼻涕眼泪糊作一团,捂住脸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
姜芜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也不能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自己。即使她已经出现在了德卡斯特的视线当中,但这孩子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没有给姜芜投来哪怕一个眼神。
姜芜蹲下去,使得他们二人的视线可以平齐,并不确定地说道:“……你好?”
德卡斯特吓了一跳,似乎现在才发现姜芜的存在。他猛颤了一下,把捂着脸的手放下去,迟疑不定地看着姜芜,说道:“……你好。你也是去神国的吗?”
神国?是指女神的国度吗?教会宣扬死去的信徒们只要足够虔诚、生前无罪,死后便能够回到女神的神国,在祂的怀抱中安睡。然而德卡斯特口中的神国想必不至于以死作为门票才能前往。姜芜含混地“嗯”了一声,问道:“是的。但我还没有找到去神国的路。”
德卡斯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他支了支下巴,指向身旁那大门,说道:“神国就在门后。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怎么却不知道路了?”
“……”姜芜沉默了瞬间。这种被一个孩子鄙视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且微妙。她问:“好的,谢谢你。如果你是要□□的话,门就在眼前,你为什么不进去呢?”
说到这里,似乎提起了德卡斯特的伤心事。他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样又开始大颗大颗地流眼泪。姜芜又茫然又慌乱,德卡斯特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抽噎地说:“我去不了……”
“为什么?”姜芜问道,“你推不开门吗?我可以代劳。”
德卡斯特用一种几乎是恼恨的眼神瞪着姜芜。他晃了晃半边袖子,冷冰冰地说道:“因为我是残缺的。”
姜芜这时候开始细细打量他的身体。他穿着一件对于身体来说实在是太过宽大的白袍,因此无法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异样,然而细细观察之下,他虽然像是一个正常人那样站着,堆叠的衣褶
他没有双腿,手也只有正擦着眼泪的那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