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
萧折竹给他戴好冠没多久，云湍就端着药进了殿。
这段时日有陆成锦时刻不离地护着，萧折竹自己胡乱折腾的时候明显变少，云湍省了不少心，连带着情绪都平和许多，如今来给人送药，脸上甚至都带着笑。
瞧见陆成锦的模样，云湍眼前一亮，将药递给萧折竹之后就转过头来看他，感慨：“比两年前可是有模有样多了。”
陆成锦被他一句话给定住，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忽然瞧见云湍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紧接着便移开了目光没再看他。
陆成锦一脸茫然。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萧折竹一如既往地将药一口气灌下去之后，云湍拿着药碗直接便离开，只不过今日远没有先前从容，多少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怎么了？”
陆成锦正看着背影若有所思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冷不丁贴过来。
他回过神，冲人弯了下唇角：“无事。”
萧折竹颔首，没追问，又一次将手给抽回来，从储物戒当中寻出来一套衣裳。
是件绣着银色云纹的远山紫色法衣，陆成锦在瞧清楚的时候心中便一动，果不其然，下一刻萧折竹便道：“除了冠，还有这件衣裳，上面刻了几道法阵，挡几次大乘期的攻击应当不成问题。”
方才那冠可以是萧折竹自己雕刻出来的，但是这衣裳……莫非也是萧折竹自己做的？
陆成锦顺着他的手接过来，一句话没说，愣愣地瞧着他。
萧折竹似乎有些无奈：“成锦，我会炼器。”
这法衣也不是什么寻常的衣裳，对于一个炼器师来说，做出一件来并不算难。
陆成锦回神，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般似乎不太合适，又连忙找补：“多谢尊上，我……”
“我很开心，”那一瞬间陆成锦脑海中一片空白，吞吞吐吐到最后，就只足够说出这一句话来，紧接着，他又一本正经地补上一句，“真的。”
“嗯，”萧折竹失笑，“我知道。”
陆成锦苦思冥想半天，到底是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索性灰溜溜地躲到旁边去更衣，再回来的时候萧折竹已经整理好衣裳站在桌边，瞧见他，眉眼顿时一弯，一双凤眸里尽数是温和缱绻：“走吧成锦，去给你过生辰。”
还说没有安排。
陆成锦听他这一句话，心中骤然滚烫起来，像是煮沸的水，清澈到一无所有，偏偏咕嘟咕嘟地滚着泡。
“好。”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柔了个七八分，陆成锦轻轻应下，牵上萧折竹的手，又被人强行拧了个十指紧扣的姿势。
一冷一热在掌心聚合，陆成锦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热烫起来，懵着被人给牵出凰炎谷去。
没有用任何的法器，更没动用修为，两人就一路相携而行，陆成锦走出寝殿许久了才缓神，试探着问道：“您是要到何处去？”
萧折竹原本瞧着前路，听到他开口，偏过头来，伸出另一只手比出个噤声的手势：“成锦待会儿便知晓了。”
魔尊大人难得跟他打哑谜，陆成锦随口应一声，转回头来继续愣神。
思绪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飘，或许觉得这般没什么意思，陆成锦的神识不自觉地就沉到识海去，避无可避地瞧见先前萧折竹给他塞过来的那两百年记忆。
那些记忆太多也太痛苦，从剑冢回来之后陆成锦就发现萧折竹不知什么时候将它们给压缩成了一个小光点，悠悠悬在他识海当中，若不去仔细看甚至瞧不清晰。
陆成锦不是没动过再进去瞧一眼的心思，但单单想着他残留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心口就一阵发酸，到底是没有勇气再面对一遍萧折竹那沉于深渊的两百年。
他身为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作为切实经历过其中每一场风雪的人，萧折竹曾经的苦痛可想而知。
陆成锦的神识在识海中盘膝坐下来，仰头望着记忆光点出神。
好在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