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漫漫
陆成锦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萧折竹。
萧折竹也随着看向他，露出个温和的笑来，然后应下了奶奶的话：“嗯。”
“——他不一样。”
奶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头继续煮面去了，愣在原地的就只剩下陆成锦。
一朵朵小烟花在脑海中四处乱窜，陆成锦被炸得晕头转向，思维彻底混乱。
谁不一样？什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
陆成锦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将他从这样的混乱里拽出来，但罪魁祸首今夜却恶劣地一言不发，由着他的思绪在一片黑暗里乱撞。
将他拽回来的是饭香。两人面前被放上了两大碗热腾腾的面，在陆成锦回神之后，萧折竹就只是若无其事地拿了筷子递给他。
陆成锦顿时有些闷闷，一时间连吃饭的胃口都失了。
“成锦。”萧折竹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唤他。
陆成锦顺着擡起眼来，对上他静水一样的目光。
那目光里还隐约带着笑，莫名地让他也跟着沉静下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萧折竹轻声开口，“但是现在，好好吃饭。待会我们谈谈。”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陆成锦反而更没有什么吃下去的心思了，恨不得这两碗面立刻空掉，然后他们两个人彻夜长谈——好吧也不能彻夜，还有校区的门禁。
着急归着急，该吃的饭还是得吃，甚至为了那位店主奶奶陆成锦都没有理由剩饭，就只能化焦急为动力，三下五除二地把面给扒完。
只是狼吞虎咽的只有陆成锦一个，等他这边囫囵吞完，一擡头，萧折竹碗里的面还没少一半。
陆成锦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萧折竹，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哭笑不得地放下筷子：“现在谈？”
“不用！”陆成锦又忙不叠地摇头，“先吃饭。”
“出去走走吧，”萧折竹却没有继续动筷，而是摇了摇头先道，“我怕你坐在这着急。”
陆成锦现在是要多听话有多听话，听到他这般说，也是老老实实地点头，跟个被驱使的木偶一样一步步走了出去。
秋风给他吹冷静了点。
小巷里一片漆黑，陆成锦长出一口气，仰头看着上方的星子。
这个小巷位置极巧，陆成锦一擡头，恰好看见了北斗七星连成的那一个勺子。
风清月明。
陆成锦不知道仰头看了多久，伏北渚出来的时候，他脖颈都有点酸。
“折竹。”他习惯性地唤一声，又后知后觉想起来先前萧折竹在店里说的话，才刚刚平静下去的一颗心又剧烈跳动起来，热意从心口蔓延到耳尖。
他不再说话。
“成锦。”萧折竹唤他一声，陆成锦身子顿时绷紧了，等着他的后文。
只是那话或许太艰难，萧折竹之后也是沉默良久，沉默到陆成锦都快受不住，这才轻叹一声：“抱歉。”
听到这两个字，陆成锦第一反应便是萧折竹在拒绝他。
心差点就要停跳，好在萧折竹没有紧接着道：“我今天有些冲动……希望没有吓到你。”
冲、冲动什么？
陆成锦懵懵地看着他，萧折竹朝他走了一步，直接抓住了陆成锦的手。
掌心由凉转热，两人目光相对，陆成锦在那笑意里面看到了些让他不敢认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交握的手心泛了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萧折竹的：“但是必须要承认，成锦，我对你有别的心思。”
“——这不是表白，”陆成锦还没来得及说话，萧折竹继续开口，很认真地瞧着他，带着轻的叹息，“今天太过仓促，本来不该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我怕你心急。”
陆成锦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时候烫起来的，萧折竹说到这，总算是给了他喘.息的时间，他连忙开口：“你都……知道？”
那一句“心急”已经足够证明这一点。
“什么心事都写到脸上了，成锦。”萧折竹无可奈何地开口。
陆成锦脸更烫了。他下意识低下头想要躲开萧折竹的目光，一只微凉的手先抚上他脸颊，帮他消了些热意。
他听见萧折竹道：“成锦，我很喜欢你。或许比你喜欢我还要早一些……只是我一直都在纠结。”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萧折竹的声音很轻，甚至是带着茫然——陆成锦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这种茫然，“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很荒谬的一个答案。
陆成锦下意识地便笑了，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也松快不少：“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相信命运。”
“我什么样的人？”萧折竹轻挑下眉，好整以暇地瞧着他。
“……很优秀的人，”陆成锦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嘴笨，面对他这样的问题，就只说得出来“优秀”两个字，说完之后意识到神恶名，又开始笑自己，“我也有点相信命运了。”
“变得好快。”萧折竹轻笑着评价。
“不然，我没法去想，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陆成锦垂下眼。
陆成锦自认也不算差，但萧折竹实在是优秀太过，完美得有些不像是一个“人”。这样的人物喜欢上他，跟侥幸获得天神垂怜有什么区别？
“成锦，你也足够优秀，”脸上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了下，陆成锦顺着擡起头，萧折竹已经老神在在地松开手，“何况，‘喜欢’这种事，从来都与其他无关。”
这是一种极神秘的情绪，神秘到自己都难以察觉。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深陷其中多久了。
他们谁都没法去说究竟为何会喜欢上对方，只是恰好相爱。
然后，便吻在了一起。
刚刚到晚上九点，大学城没有几个歇着的，下了晚课的学生有不少都涌到外面来觅食或者寻乐，陆成锦能清楚地听到巷外的喧闹声，身子不自觉地绷直，扣着萧折竹腰的那只手紧了一紧。
喧嚣离着他们太远，听得到，却也盖不住水声。
无师自通是无师自通，第一次做这种事，陆成锦还是面红耳赤。
热意从脚心烫到天灵。
倒是萧折竹看起来游刃有余不少，甚至还能有余力来引导他。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喘，萧折竹掏出手帕纸来将两人嘴角擦干净，眼尾在月光下微微泛着红。
分明说着没有正式告白，但情到此时照样是没忍住，陆成锦深呼吸好几下才回过神，方才种种渐渐在脑海当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折竹，以前谈过恋爱吗？”陆成锦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试探地问，觉得太直接了又想找补，“我不是，我是说——”
“没有，”萧折竹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是初恋。”
他回答完，顿了顿，好像明白了陆成锦的言外之意，失笑，目光显得揶揄：“也是，你年纪还小。”
“你分明也没比我大多少……”陆成锦哀怨地嘟嚷一句。
“五岁呢，算不得少了，”萧折竹笑着摇摇头，“我还怕你嫌弃我年纪大呢。”
“怎么可能，”陆成锦连忙摇头，瞧着萧折竹那张脸，又忍不住感叹，“如果让别人在我们两个里面分出长幼来，说不定他们会觉得折竹你才是十八那个。”
“又妄自菲薄。”
“这是实话实说，”陆成锦反驳，跟着人往巷外走，在快踏入光亮之中的时候，忽然又踌躇起来。
“怎么了？”萧折竹瞧见他的犹豫，也停下脚步，问道。
陆成锦侧过头瞧着他。
两人确认了彼此心意，但是，这样的心意真的能带得到人前吗？
“折竹……”陆成锦斟酌着开口，“要不，先别表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