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野刚上到二楼就听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尾字拖出老长。他愣了愣，才想起说话的人是谁，然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锦翠站在家门口，身边还站一个中年男人，背对着他，说话声音很大。
“那不行，大哥，你也打听过了，我家这房租算便宜的。”
男人还想再压压价，面露犹豫之色，没说话。
林野瞬间就明白锦翠激动的原因了，这房子她要出租。
从上次来搬屋里的东西，林野隐约就有种预感，现在乍然听到还是有点接受不过来的懵，他站着没动，看着门口两人。
隔壁李奶奶站在家门口，眼睛盯着楼梯，见到林野上来，忙打断那两人，说：“锦翠呀，你看十二点了都，你和这位先生要不来我家凑合吃点吧。”
男人看了眼手腕上的表，金表带明晃晃刺眼，说：“那个时间也不早了，下午我还有事，改天再谈谈吧。”
一听这话锦翠便急了，改天肯定没戏，这里房子租出去太难，好不容易有人来问，她不想错过，但这个男人想租房又觉房租贵，价格压到她不能接受的价位，这片除了隔壁学校来陪读的家长，根本不会有人来问。
“大哥，我是个痛快人，你也是痛快人，我们一人退一步怎么样？”锦翠拉住作势要走的男人，面上笑容有些勉强。
男人故作犹豫，语气明显松动：“要不这样，下午两点我们再谈谈，你把合同一并带上，我这还真有个饭局。”男人也不等锦翠回应，夹着公文包下了楼。
锦翠转身便看到楼梯上站着的林野，似乎还为上次林野不给她拿那架子的事生气，绷着脸说：“房子我租出去了，你也别怪舅妈我心狠，你舅舅那小生意养家糊口太拮据了，现在你外婆也要我养着，吃穿用度都是钱啊。”
林野没听锦翠说什么，兀自上楼进了屋。
锦翠感觉脸上无光，火气蹭就上来了，拔腿就要跟着进屋教训林野对长辈没礼貌。
“锦翠，来我家吃饭吧。”李奶奶拉住要发作的人，“刚好你李叔中午不在家吃，我嫌冷清。”
锦翠不好对邻居发作，冷着的脸堆起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哎哟，我的婶儿，你真是…每次来都这么客气。”
“来来来，我们先吃饭。”李奶奶拉着她进屋。
胖墩一上午都守在猫窝边，生怕一眨眼猫就飞了，没挪开一步。
“陈明明，去叫林野哥哥来吃饭。”
听到外婆召唤，胖墩点头干净利落地起身去喊林野。
林野靠着房门边，看着这间住了近两月让他目前稍稍有点归属感的屋子，马上又得搬走了。
这次他还能去哪呢？这世上没有地方能收留他，口袋里只有借来的三百块，连间房都租不起。他能想到接下来自己的处境，拖着行李箱满大街晃悠。
像条无家可归的狗。不，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他曾经在寒冬凌晨5点的街上看到蜷缩躺在街道角落里的人，底下只有一块大纸皮，身上虽然盖着棉被，但应该暖和不了多少，旁边堆着些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破烂袋子，不知睡着了没有，一动不动。
那会儿他跟朋友KTV包夜出来，几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吹牛胡闹扰乱了这个时间段街道的清静，林野站在街对面看着地上睡着的人，有些不明白为何他们不回家睡，非要睡大街。
而即将他也要跟那些睡街上的人一样，也理解为什么他们要睡在街上。
不是他们不想睡舒适的大床，盖柔软厚实的被子，只是没有可回的家。
这里树多且茂密，他或许可以找棵顺眼的树在底下安家。去学校那条路上好像有一堆废弃的木板，他可以去捡几块，在树底下搭个小窝棚，遮阳避雨还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木板有没有主人，看着也不像废弃的，都挺完整一块一块的码着，万一自己拿木板的时候，主人放出几条恶犬追他，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哇，毕竟他最怕狗。
想着自己与狗搏斗的场面，林野便乐出声。
对于自己目前这种情形还有心思自娱自乐，林野感到非常欣慰，不过只是短短的几秒，心情像高飞的风筝一头扎进深渊里。
这操蛋的饱含血泪的凄惨的十七岁。
衣角被拉了一下，林野扭头看去，胖墩仰头正看着他。
“哥哥，吃饭。”
胖墩用受伤的手扯林野衣服，他没甩开，仍由小胖子拉着。
“哥哥不饿，你去吃吧。”
胖墩很认真的看着林野摇头：“不行，舅舅会说。”
“哦，那你去吃呀。”林野小心地扒开胖墩拽他衣角的手，“你舅舅就不会说了。”
“哥哥，走，去吃饭。”胖墩站着没动，拍拍自己鼓起的小肚皮，“饿了。”
林野没什么胃口，何况他舅妈还在那，他不想面对她，看她那副样子，听到她的声音。
“小野。”李奶奶出现在门口，“快来吃饭，吃完休息一下，然后去上学，房子的事奶奶帮你说说，让你舅妈别出租。”
林野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牵着胖墩走了出去。
梗着脖子，僵直着背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进了屋，然后坐到沙发上，努力不往餐厅看，连余光都不能。他感觉自己像只正在不断打气的气球，随时都会砰一声炸了。等了两分钟并没听到那个女人尖锐的声音，李奶奶似乎在厨房里忙着没跟人说话，他擡头往餐厅看去，不想看到人并没在，这让林野有点意外和快到爆炸临界点的心情随之泄了气。
“她走了。”李奶奶从厨房拿了碗筷出来，招呼林野来桌边坐。
“好。”林野笑笑，被胖墩拉着去洗手。
“你李爷爷中午不在家吃，就我们仨。”李奶奶坐下说。
林野以为自己会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时他愣怔两秒，发觉自己化悲痛为食欲含泪吃下两大碗，顿觉有点不好意思。
“奶奶，我来洗碗吧。”林野拦下收拾碗筷的李奶奶说。
“不用。”李奶奶说，“你呀，别太有压力，奶奶是受你外婆所托，也别被其他事干扰到，好好学习，明年考个好大学，让你外婆和我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