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她的疏离和戒备都是他想看到的,甚至是期待的,可真正到了这一日,为什么他还是会感觉到难过?
他擡首望了一眼明月,很快又低下了头。
他曾经望了这轮明月无数万年,夜夜忍受着无边的孤寂,与月色相伴,枯坐到天明!
如今,不喜欢了!
他压下眸子深处的戾气,冷不丁站起身,越过敖烈,从篝火抽出一支火把。
对于普照众生的太阴星而言,这支小小火把的光芒是那样的微弱。
他举着火把,一个人走入密林,走进孤独的夜色中!
林深处,玉瞳随意坐在一块烂木头桩子上,玄黑的裙裾如花瓣散开,隐入深沉的阴影中。
面前敖摩昂单膝跪地,身后是自己逼出来的元神。
说实话,玉瞳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心性坚韧,令人匪夷所思!
她道:“你似乎不爱护自己,其实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
敖摩昂仍然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比起自身,微臣更在意龙族的兴衰,因此特来追随陛下!”
玉瞳眼神散发出丝丝寒意,她在夜色中召来招妖幡:“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座便成全与你!”
将元神寄托在招妖幡中的过程极为痛苦,她开始施法。
朦胧如温柔月光的法力却粗暴的牵引着他的元神进入招妖幡,元神彻底离体,她看到敖摩昂的额角鼓起根根的青筋,鬓角的冷汗形如圆珠,滴滴滚落尘埃之中消失不见!
她问:“如何?”
她明明是在问他这种痛楚如何,可他却回答:“多谢陛下!”
玉瞳生恼,蹭的站起身来,迅速的收回掌心的法力,毫不客气的将他的元神粗暴的拍入他的身体。
敖摩昂被这股浑厚的法力震得翻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感受着自己泥丸宫内的气血翻涌,却不敢立刻调息,反而跪倒在地,哀求道:“陛下,不知臣哪里得罪了陛下?”
说着如此谄媚的话,他的表情仍然认真的可怕!
玉瞳没好气的化出一道清风将他托起,冷冷道:“你可知自由是何等珍贵,有多人渴望自由却无能为力,你又凭什么如此任性的挥霍着自己的自由?”
敖摩昂一愣,呆呆的擡起脸,第一次大胆直视起这位看起来单纯羸弱的新妖皇。
他下意识道:“只有如此,才能让陛下看到微臣的忠诚!”
玉瞳无奈:“本座不需要以残害自己为代价的忠诚,连自己都不在乎的人,又如何会真正在乎他的君王?”
她端倪着敖摩昂惊愕的神情,声音柔和些许:“好吧,本座姑且相信你的真心,那就说正事吧,你是不是天帝派来故意来妖族捣乱的?”
对方脸色微白,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
玉瞳唇角牵起一抹冷笑,她就知道昊天绝对会有动作。
“所以你为了取信本座,故意想要身入捉妖幡!”
“不是!”他忽然道:“我是真心归附陛下!”
玉瞳点了点头:“继续说?”
“天帝听闻我三弟敖烈与陛下是为挚友,因此特地让我的父亲西海龙王假意投诚妖族……但是我是真心归附陛下的,我知道,一昧的跟着天庭,龙族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出路!”
他想起天帝每每宴饮作乐时,桌上出现的龙肝凤髓,脸色倏的一白。
纵然知道那些龙并非真正的龙族,可他还是会因此难堪。
龙族明明是最初的洪荒霸主,为何会变成如此没有尊严的样子?
“哦……”玉瞳又道:“你想归附本座,你家那老龙王又听命于天帝,你们龙族倒是精明,想两头通吃啊?”
敖摩昂脸色难看不已,却说不出话来。
玉瞳没有过多纠结,话锋一转:“算了,本座也不稀罕你家的老龙王,继续说,天帝令你在妖族具体做什么?”
他低下头:“不瞒陛下,妖族之中天庭的细作不止臣一人,臣身入北俱芦洲后,将与其里应外合,散播谣言,让妖族自乱阵脚。”
玉瞳眸光微微闪动,终于听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感兴趣道:“你说,都有些什么谣言?”
“譬如,妖族曾与天地作对,是被天道厌弃的种族,做妖是没有出路的,只有飞升天庭,位列仙版,才不会落得当年的下场……”
玉瞳挑了挑眉,嗤笑出声,冷嘲道:“可笑至极,我北俱芦洲无数妖族,若要使其全信了无稽之谈,无异于天方夜谭!”
敖摩昂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陛下,短期确实不可能,但百年后,千年后,又会如何?总有偏信谣言之辈,一人传十人……毕竟对于修炼之人来说,时间是最宽裕的东西!”
玉瞳一怔,笑容飞速敛去。
是了,对于他们来说时间是最宽裕的东西,可对自己来说,时间已经不够了!
或许是下一刻,或许是明日,又或许十年百年……她很快会死的!
可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