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缓缓向后靠去。
就这样吧,不动了,累。
驾车人鞭子挥舞得飒飒有声,车子轰隆隆向着山下疾驰,那声音闷闷的,因为马掌已提前给布包住了,车轮也提前做了处理——一切都是为了尽量甩脱追踪。
驾车的不知是什么人,驭马的技术极高,在这遍布乱石树木的地带,竟然准确避开了所有障碍。
大白天要做到这一点尚且不易,何况在视物困难的夜晚——他唯一可仰仗的光源,只有天边时隐时现的月亮。
马车里,两人听着驾车人一声紧似一声的吆喝,陷入了一阵默契的无言。
虽然在逃亡中,可温书青此刻却并不感到惶急,心中很平静。
他也知道楚玉楼不会善罢甘休,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愿去考虑那个问题。
两人靠得太近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温书青只觉顾渊呼吸有些急促,一阵阵温热的气息从他脸侧扫过,带着种说不出的痒意。这时间,他有点儿分不清自己此时激烈跳动的心,到底是因为逃亡,还是因为……
薄薄的衣衫也隔不住身后胸膛烫人的温度,随着车辆的颠簸,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些摩擦。
心跳越来越快,温书青简直担心会被顾渊发现——虽然车马行驶的动静并不小,可他就是紧张。
紧张得必须找点儿话说,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在他脑袋里翻箱倒柜地找话题时,顾渊忽然道:“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太近了。
身后的人一开口,温书青跟着一哆嗦——那声音紧贴着他耳边响起,近得不能再近——他能感受到顾渊说出每一个字时气息的变化,身体下意识起了一阵战栗。
不知为何,顾渊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有些紧张。
温书青暗暗攥拳,侧了侧头。
一定是体内的药物没消干净,又开始作祟,都怪楚玉楼那个王八蛋。
顾渊垂目,看着眼前粉粉的耳尖逐渐变红,变烫,目不转睛。
温书青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回来,太危险了——”
顾渊还在看着他的耳朵,努力克制着脑袋里奇怪的念头,闻言漫不经心地道:“你还在这里,我怎么走?”
温书青缩了缩脖子,颤颤地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再次问候楚玉楼的列祖列宗。
他决定还是闭嘴。
可顾渊又开口道:“本来前天夜里就该找到你的,路上遇到个变态……你别乱动,会磕到头。”
温书青有点儿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怕自己被当成变态,挣扎着想离他远一点儿,没想到手软脚软,动作无力,身后的人还以为他是颠得不舒服,重新调整一下姿势,手臂揽得更紧了些。
温书青:“……”算了,就这么坐着吧,也……也不是不舒服。
他稳了稳神,问道:“赶车的那位是谁?”
顾渊道:“熟人,你也认识的——”刚说到这,忽听外面一声叱咤,车厢剧烈摇晃起来,好像奔马受惊,原地尥起了蹶子。
顾渊喝了一声:“不好!”应变奇速,不走前门,而是蓄力于肩背,向后一撞——咔嚓一声打雷似的巨响,他拽着温书青自一片碎木中闯了出去。
正在他撞向车后档板时,雪亮的刀光破开门帘刺入,杀气直逼得温书青鬓发俱扬。
若刚才他们自前面走,怕是一下就给穿了葫芦。
温书青甫一站稳,余光扫见赶车人已翻滚到路边草丛中,不知是生是死,眼前的马车骤然炸裂,一道人影自碎木中冲天而起,落在废墟之上。
顾渊见了他,脸色霎时铁青,低声骂道:“阴魂不散!”
温书青凝目去看,就见马车废墟之上站立一人,身高七尺有余,着暗色的长衫——似红似紫,看不明晰。眉极黑,脸极白,一双眼黑得死气沉沉,夜色中看来,三分像人,七分似鬼。
邪气。
这是温书青见到此人后的第一感觉。
他视线扫动,忽然在那红衣人腰间定住,怔了片刻,倏然回头问:“你刀呢?!”
顾渊苦笑一声,也看了过去——那把无鞘漆黑的腰刀正斜斜挎在那人腰间。
温书青心中震惊,眉心慢慢拧紧,“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