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等到终于得了自由，黛玉连忙躲的远远的，抓着帘帐掩住半张脸。
凌珺像是吃饱了的猫儿，心情极好的样子，悠悠然踱步过来。
只是还未到近前，便被喝住。
“你别过来！”美人在灯下羞红了脸，莹白玉指伸长。
凌珺顿住，半晌笑了一声，调转步子走到桌边坐下：“我又不吃人。”
黛玉捧着滚烫粉颊，水盈盈的眸子望过来，似嗔还羞。
“来，”凌珺擡手斟了杯茶，遥遥示意，意有所指，“不渴吗？”
“我不喝，你自己喝吧。”她摇摇头，还又往里面躲了躲。
凌珺笑着摇摇头，自己饮了半杯，而后轻声道：“姐姐，你怕什么？”
他久不叫自己姐姐，在两人刚那样亲密过的此时突然如此，黛玉只觉异常羞耻。
贝齿咬住下唇，羞意过了头，陡然转变成另一个极端，黛玉恶向胆边生，甩开帘帐慢步走出来。
凌珺垂首望着茶盏，余光看见她过来，笑意还不及唇边，便觉手上一轻，手里的杯盏就移到了她手中。
黛玉握着那凉热适中的水，望着他的眼睛，浅浅的啜了一口。
“那是······”原本还镇定自若的人怔住，接着粉霞渐渐漫上耳际。
黛玉咬着杯壁，眼波流转间横了他一眼：“怎么，你喝过的，姐姐就不能喝了？”
那一眼中的风流婉转，让凌珺看得呆住了，半晌回过神，掩饰般轻咳一声，“能······”
黛玉占了上风，终于自在了，施施然端着杯子坐到另一边，顺势踢了踢他，“再来一杯。”
凌珺红着耳朵乖乖起身往她的杯子里蓄水。
黛玉将杯子握在手里汲取热意，待不那么热了，便搁在桌上推到他手边：“给你喝。”
凌珺有些受宠若惊，反应便慢了一点。
黛玉拧起眉：“不喝吗？”
说着便要将杯子拖走。
“喝！”凌珺忙伸手捞回，“喝的······我还渴着呢！”
说着像是证明一样，把水杯在手里不着痕迹的转了半圈，然后印着她方才喝过的地方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因着这一打岔，黛玉心中的不安心虚渐渐散去，“我做的对吗？”
凌珺将杯子拿在手里把玩，闻言擡头：“只要你觉得对就可以。”
黛玉自答应了凤姐，不知为何心中便总七上八下的，父亲显见的不喜宝玉，她不太敢同他说。
几个丫头虽贴心，且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可黛玉知道她们也未必赞同，因此得不了几分认同感。
面对最可能反对的凌珺，她又不愿瞒他。
却意外而又不意外的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真不生气？”
凌珺摇摇头。
黛玉心里熨贴，唇边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凌珺从林府出来，略一思忖，一跃跳上高墙，落脚变成一只猫，悄无声息的迈着优雅又散漫的步伐往荣国府方向而去。
虽然雪雁不常跟着黛玉走动，可自获封县主，两人又有了婚约，满京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保不齐就有人见过。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障眼法就解决了，到时除了贾、薛两家，在外人眼中雪雁只是一个普通丫头罢了。
十二月二，昨日还是灿烂的大太阳，今日便乌云沉沉，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阴冷。
尽管主子们心思各异，下头的人却俱是喜气洋洋。
东家有喜，赏赐、吃席不提，实在是捞油水的好时候。
因时间仓促，凤姐便是再能干，也不能尽善尽美，不过勉强囫囵全了应有的排场礼数。
闹哄哄一天过去，至傍晚，在漫天炮仗声中，花轿吹吹打打进府。
宝玉一身簇新喜服，手中拿着红绸彩球，喜滋滋的站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
晴雯站在一边，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几次忍不住要上前，都被身旁麝月抓住：“晴雯姐，你别犯傻，好歹哄着二爷成了礼，外头来了这么些子宾客，出了差错你我可就都没命活了！”
“可是......”晴雯是性情中人，看不得这出“貍猫换太子”的大戏，也不忍心宝玉如此被哄骗摆布，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因此一直心中折磨不已。
“你糊涂了！”麝月压低声音道，“二爷心事你我皆知，可林姑娘已然有了人家，那是再难遂愿的，难道就由着他这般痴傻下去？”
晴雯看她一眼，眸中闪了闪，麝月又道：“况且你也知道，这亲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咱们这样的人，不好节外生枝。”
虽说凤姐严令不许外传，不许议论，可越是压制，反而越是暗流涌动，薛姨妈当日来也没避着人，因此虽还不至于传的人尽皆知，可该知道的也都隐约知道了。
话已至此，再如何不忍也不能凭冲动行事，晴雯一言不发，甩手回屋。
宝玉听到动静，转身看着麝月笑道：“你又怎么惹到她了？”
麝月上来帮着他整理有些歪的前襟，道：“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谁敢招惹她呢，她不招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宝玉还不待说什么，贾兰跑进来，“新娘子到了，二叔快跟我走！”
说着拉起他的手就走。
宝玉叫他拉着，还一边回头朝麝月道：“告诉晴雯，叫她放心，横竖还和从前一样，林妹妹也喜欢她的！”
声音随着人一同远去，留下麝月叹了口气。
贾政和王夫人高坐上首，细看面色俱有些僵硬。
贾政是好面子的，堂下同僚家眷、亲朋故旧满目，只能撑着表现出一副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