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是王家的姑娘，怎能叫一个不知体面的水性破落户压倒。凭她那臭不可闻的名声，二爷都肯正经纳回家，若真叫她生了儿子，那贾家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到那时，我的女儿怎么办？咱们王家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搁呢？”熙凤将前因后果倾盘托出，痛陈苦楚。
王子腾醉心官途，王家后宅清净，只三两个侍妾通房，还俱是王夫人所纳，都是老实听话的本分女子。因此王夫人从前虽也听过不少后宅之争的手段，却到底安逸惯了，如今乍一得知这素习能干的侄女也似那些传闻一般，甚至手上还沾了人命，直听的兀自恍惚不已。
“便是如何，你也不该伤她性命啊······”
熙凤闻言神色一厉，随即缓和，哀哀道：“叔母不知，我若不如此，便是叫她踩在脚下了。当日她肯进府，便是打听我身子不好了，又膝下无子······尤家怀的什么心思，不必我说。”
见王夫人面色有所动容，熙凤紧紧攥着桌角，身子前倾，殷殷看着她，又接着道：“我身为王家的女儿，便是不为家族名声着想，只为了雏鸾妹妹，如今也不能被休出门呐！”
王夫人本不肯插手，闻言，思及不日便要出阁的女儿，却又无奈不得不插手。
只是还有些犹豫，“······你姑母怎么说？”
熙凤垂首，半晌低声道：“姑母大约是认真恼了我。”
王夫人急问：“这又是为何？”
熙凤便将昔日查账一节细细说与她知道。
王夫人听了，沉默良久，才道：“既如此说，这事原也不怪你。”
熙凤苦笑：“可姑母不肯原谅我呢。”
王夫人沉吟片刻，道：“你是小辈，便先低头，去你姑母跟前赔个礼，她岂会当真与你计较？”
熙凤听了，自然点头答应。
王夫人见她如此乖巧，同往日神气判若两人，亦有些心疼，却仍是迟疑道：“听你说，姑爷已彻底恶了你，我若强压着转圜，不说能不能成，只怕往后你的日子不好过······”
熙凤坐直了些，认真看着王夫人，道：“叔母不必为难，何止他恶了我，我更是早已厌了他，再不肯同他一处了。”
王夫人惊讶：“那你······”
“我自肯求去，只是他想休妻，却是万万不能，若是和离也还罢了。”
王夫人没料到她会如此，一时哑口，又一想：这凤哥儿从来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又打小儿起便当个男孩子养，养的心野眼高，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算意料之外。
因又劝了几句，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好再劝，只叹了口气，道：“那巧丫头如何呢？”
凤姐眼眶有些红，哽咽道：“叔母还不明白吗？不是我要和离，只是我若不提早做打算，只怕哪一日那没良心的真发了狠，休妻且是轻的，恐是治死了我，才更合他的心！”
“他敢！”王夫人听如此说，一惊，厉声喝道，又放缓声气安慰她，“你快莫要把事情往绝处想，我瞧着姑爷不像这样狠心的。况且你们少年夫妻，总有昔年的情分在，别说还有巧丫头呢。”
凤姐拭了泪，道：“叔母不必再劝，想来那人的同我是一样的，心意已决。”
“只盼哪日真要如何，叔母能心中有个准备，也好快快过府……”
王夫人到底只是叔母，又心中牵挂女儿婚事，见状，也只得叹气答应。
春日多雨，早起便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黛玉站在月洞窗前，瞧着院中经了雨水，越发深浅不一的嫩绿出神：这回巧姐儿待的时间比往日都长，已过去半月了，仍迟迟不见有人来接。
雨打芭蕉，煞是有意境，她却没心思细赏，倚着窗楣思量半晌，叫来弯月。
“你把今早上送来那新鲜枇杷和嫩春笋装一些，再把前儿新月做的蜜渍青梅装一盒，送去贾府给外祖母尝尝。”
弯月也好些日子没出去逛了，闻言脆生生答应。
黛玉又道：“同她说，我如今不好常出门，等以后一定常去看她。”
弯月笑着道：“知道，老太太每回都说，叫姑娘莫要总记挂她，她好着呢，也不必总送吃食过去，家里都有，姑娘只安心备嫁，等将来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出嫁，她就高兴了。”
黛玉无暇理她打趣，只点点头，又道：“果子多装一点，各房里都送些。别处还罢了，只巧丫头他们家，可千万莫忘了。”
弯月闻言，眼珠子一转，便明白了，笑嘻嘻道：“姑娘放心吧！”
黛玉点了她额头一下，也笑道：“就你机灵。”
这边才准备好，正装车呢，忽的有小丫头过来，说有人来接巧姑娘了。
主仆俩相视一眼，弯月弱弱道：“姑娘，我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