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文茵不擅长安慰人,嚅嗫片刻,才略带紧张地开口:“咱们书院首年开授就有如此多的学子,已是吉星高照,来年口碑传出去,自会有女学子上门求学。”
栾芾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期望落空不免感到失落,哪怕是只有一户人家愿意供养女儿读书,她都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意义。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顾好当前才是最要紧的。
她对聂文茵行了一礼:“我诠才末学,女子部就拜托文茵姐姐了。”
“东家客气了。”聂文茵拘谨的还礼。
“姐姐已不是昔日粮铺掌柜,该改口了。”
“是,东……”聂文茵顿了顿,话音一转,“院长。”
栾芾笑着点头,余光瞥见一个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她和聂文茵对视一眼,往前去一探究竟。
车帘被掀开,一位留着短须、身穿紫袍的中年男子下车来,用眼角扫视她们二人。
她行了一礼,微微一笑:“我乃院长李栾芾,阁下远道而来,可是替家里人来询问入学一事?”
男子不茍言笑,倨傲地擡高下巴:“怎么,若非求学,就不能看看你们书院吗?”
栾芾看出来了,他多半是来找茬的。
她笑意不减,侧身让路:“是我失言了,阁下请便。”
书院里还在行拜师礼,学子摩肩接踵的占满了讲堂,男子的步伐并未停歇,他挥退了旁人,越过讲堂自行乱逛。
栾芾本来也不想管,不过书院扩建后,多了好几个亭阁,眼看那男子在东南角转来转去似迷了道,她只好上前,亲自带着他走过书院的每一个角落。
进到藏书阁,男子嫌弃里头的书本看似多如牛毛,实则种类太杂,与四书五经沾边的书籍过少,还质疑不入流的话本也配搁上书架。
栾芾回曰:真正的博览群书不应止于阅遍正统书经,学子们课余看些绘有奇花异草的录本跟记载奇闻趣事的话本也无可厚非,他们解乏的同时还能增长见识陶冶情操,她觉得甚好。
路过厨房,看到厨子们在准备各地的特色饭食,男子不满的表示学子应该清修,不该放纵他们的口腹之欲,影响了他们求学的心志。
她又回:能被一粥一饭左右意志的人,即便清修学成了,将来也不能克服各种各样的诱惑。
路过花园,男子又各种挑刺,她回复这个杠精回得嘴皮都要起泡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再次绕回正堂,拜师仪式已毕,学子们正三三两两的自行熟悉学院。
李自铭看到他们二人走在一块,表情微妙,他走过来,对男子拱手:“祭酒,有失远迎。”
栾芾的表情立时也变得微妙。
国子监祭酒,也就是国立学校的校长,这位大爷不仅跑到她这个私立学校来看热闹了,全程还各种嘲讽,而且这位祭酒大人姓蒋,他五年前顶替了李自铭成为国子监主簿,去年升为祭酒。
蒋蕴藉负手而立,朝他颔首:“听闻自铭兄在此授业,我还道自铭兄无欲无求,不喜沾染是非,现今看来,是我错估自铭兄了。”
李自铭淡淡地道:“我无心功名,在此舌耕,不过是腹中二两墨水尚带余温,谈不上让祭酒高估还是低看。”
栾芾看情势不对,笑着打圆场:“祭酒大人有所不知,先生淡泊宁静,是我三顾茅庐惹得先生烦不胜烦,且我院莘莘学子仰慕先生才学,先生慈善,不忍拂却,这才让我请出山来了。”
蒋蕴藉没接话,面无表情的招手,随从立刻牵马车过来。
“时辰不早,多有打搅,告辞。”
他踏上马车,一刻都不肯多待,马车摇摇晃晃地驶离书院。
这人从头到尾都没给过他们好脸色,栾芾转头看李自铭,想着要不要安慰他,就见李自铭反安慰过来,说了一句“他那个人就是这副臭脾气”,还让她不必介怀。
晚上,她欲向司寇青吐槽今天的事情,回到家里的第一时间收到了他被封为中书舍人的消息,并且八月十五有宫宴,她身为正三品官眷,可以入宫参宴。
她本来还怄着一股气来着,听到他升官的消息,气反倒消了。
怪不得堂堂国子监祭酒要来为难她一个弱女子,原来是司寇青要飞升了,他们拦不住,只能找到她这里来撒气。
司寇青脱下官服,见她只顾在那儿笑,漫不经心地问:“你方才想同我说什么?”
她接过他的衣服,再递给蝉衣,笑意仍止不住。
“你呀——”司寇青点了下她的眉心,无奈又宠溺地叹息,“勾了我的好奇心又不肯说。”
栾芾不想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里给他添堵,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耳畔吹了口气,悄声引诱:“睡前你若还记得,我再一一告诉你。”
司寇青捉住她的手,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卧房走。
二人不是新婚胜似新婚,当晚房纬中又是春宵苦短,恨夜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