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翠看着这,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姐,这、怎么住人啊…”
薛沉甯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是薛府嫡女,从小住在雕梁画栋的锦绣闺阁,何曾见过这等腌臜景象?
但骄傲如她,决不允许自己在奴才面前失态。
“一炷香内,我要看到热水和干净被褥。”她转身直视李三,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钉,“若做不到,明日你就卷铺盖走人。”
李三脸色变了变,还是打算敷衍:“小姐,这庄子人手少得…”
“人手少?”薛沉甯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李三后背发凉,“我看是你这个管事无能。父亲既派我来此思过,这庄子上下就该听我差遣。怎么,我堂堂薛府大小姐,使唤不动你了?”
她缓步逼近,虽然比李三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压得对方喘不过气:“还是说,你觉得我被罚至此,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李三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小的不敢!小的这就去安排!”
待李三仓皇退下,薛沉甯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茗翠心疼地捧起她的手:“小姐…”
“无妨。”薛沉甯抽回手,环视这个即将成为她牢笼的破屋子,“去打盆水来,我要亲自收拾。”
茗翠瞪大眼睛:“这怎么行!小姐金枝玉叶…”
“金枝玉叶?”薛沉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现在不过是个被放逐的落魄小姐罢了。”
嘴上这么说,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仿佛头顶仍戴着那支价值连城的金丝凤钗。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茅草上,发出令人心慌的声响。
当晚,薛沉甯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辗转难眠。
李三虽然送来了干净被褥,却明显是临时凑来的,粗糙的布料磨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疼。
屋外虫鸣蛙叫此起彼伏,与京城的静谧截然不同。
“小姐,您睡了吗?”茗翠在门外轻声问。
“进来。”
茗翠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汤婆子:“奴婢用厨房的灶灰暖了个汤婆子,您抱着睡能暖和些。”
薛沉甯接过那个粗陶制成的汤婆子,触手温热。
她想起在薛府时用的那个掐丝珐琅手炉,里面燃着上好的银丝炭,一丝烟味也无。
“李管事说…”茗翠欲言又止,“说庄子上炭火有限,要省着用…”
薛沉甯冷笑一声:“明日我亲自去看看,到底有多有限。”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粗俗的笑骂。
薛沉甯警觉地坐起身:“怎么回事?”
茗翠跑到窗边,从破洞往外看,顿时脸色煞白:“小姐,不好了!有几个醉汉在砸院门!”
薛沉甯一把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从妆奁中摸出一根锋利的金簪握在手中,这是她离京时唯一带上的首饰。
“薛小姐!开开门啊!”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裹挟着浓重酒气穿透门板,“听说京城来了位天仙似的小姐,赵二特地带了上好的青梅酒来,特来拜访!”
砸门声越来越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