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心口,水字旁和古代男人。
此时,才慢悠悠道:“因为莲心从来没问过。”
莲心呼了口气,看一眼辛赣脸上的表情。
随后将脚撤开。
她在在座众人的脸上都逡巡了一圈,低下头,抠一会桌子上的螺钿边角,过一会,又擡头朝外,看一会外面的雨势。
但眼睛所捕捉到的这些无足轻重的画面,根本不是什么良药,无法缓解她控制不住的、不停用脚敲击地面的动作。
最后,莲心还是循着内心的病根,又迫切地转回头,又去看辛赣的面色。
可她也知道,辛赣不想叫人看出心情的时候,就会在面容神态上下很大的苦功。
就是莲心,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掠过的影子,而无从判断他的心情如何。
真是钝刀子杀人一样的折磨啊。
莲心实在忍耐不住,踢了下他的脚。
辛赣随动作侧过头,看着她。
他轻声问:“怎么了?”
咦?
...好像没生气?
莲心忽然就放心了。
便嘻嘻一笑,也不说是什么事,只敷衍:“就叫叫你。”便转开了头,继续投身于对陆子坦未过门妻子的追查中。
大家分为两队,问韩淲的问韩淲,打听陆子坦的打听陆子坦。
辛赣本处于陆子坦身边,见状,便起了身,走向韩淲周围的一圈人。
“早就听说老师有意为你和晁小娘子再续通家之好,现下终于定了下来,恭喜了,仲止。”
他微微笑着,坐在韩淲身边。
周围人知道韩淲、辛赣两人关系向来要好,见辛赣走过来,早就为他腾出来了一条通过的空隙以及韩淲身边的位置。
而辛赣也知道这一点似的,道一声谢,便并无推辞,坐了下来。
他朝韩淲笑一下:“喝多了?”
韩淲便沉默片刻。
他拨弄着指尖的瓷盏。
酒也醒了,微醺时一不小心轻狂的话也都回过了味。
在雨吹风打的此刻,翻上来的醉后症简直叫人头昏。
韩淲漏了个话音:“嗯,我...”便又不知说什么,只能转为苦笑。
“是我醉酒迷了脑子,说的话,你别放心上。”
韩淲拍拍辛赣的肩膀,犹豫一会,又挂上往日潇洒的笑,“方才脑袋一走偏,便说瓢了嘴,那些话可不是我的本意。”
辛赣本正看向窗外,闻言支着下巴,浅浅笑了下。
他的目光和从陆子坦那里挖出了所有信息所以又溜到这边试图听听八卦的莲心对上,微微交织了一会。
直到韩淲有些疑惑地喊了他一声“三郎?”后,辛赣才收回在莲心身上不停流连的视线。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露出一个几乎令人挪不开眼的笑。
是啊...微微的一偏移。
所有人都能有微微的一偏移。
就连他能得到的莲心的亲近机会,也只是她因为他忽然离开而产生的不适应。
就像一个健康的人忽然失去扶着走路的拐杖,平衡失去的那一瞬间,她会慌张,会有微微的不适应。
可之后呢。
如果他失去了这次机会,还有谁会叫她拿来维持平衡呢。
她还会给谁机会去帮她维持平衡呢...
是真的残忍。
那种从最坏的梦境里终于挣脱出来的庆幸,后怕,还有随之而来、如影随形的恐惧。
——好了,到此为止,不必再回味没必要重来的幻想了。
辛赣不愿意再设想下去。
便向韩淲笑了笑:“仲止,待你娶亲,千万记得给我递帖子。我一定给你与晁小娘子随礼。”
韩淲打点起精神开玩笑:“三郎这是要拿重礼向我学习夫妻之道了。可惜我也不懂得个中关窍,还要向你父母请教呢。”
“你要学夫妻之道,自有你姐姐姐夫教导。”
辛赣说到这里,又给韩淲添上茶,“你之前不是总说羡慕他们么。”
“唉,话是那么说。”
被辛赣提到这个,韩淲便皱起眉,按住案上的茶盏,叹一口气,“这件事我倒确实是想了好久了,也不知和谁说,正好今日你问了,我也算有个人能倾诉一番——虽然姐姐姐夫婚后那几年尚可,但有一件事也叫我担忧...”
辛赣:“什么?”
“我在想,若我婚后像姐夫的生活一样,我又该怎么办呢?”
韩淲面露愁容,“姐姐去世得早,姐夫也孤单。如果到时候我也是如此的话,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怎么熬才好呢...”
周围的众人都在乱糟糟打趣韩淲。
有人笑话他杞人忧天,觉得他忧思过甚;
有人拍打他的肩膀,说他果然和姐姐妹妹玩的多了,顾念小娘子;
也有人带着一点揶揄,问他和晁小娘子是否婚前就见过面,不然怎么会如此为未来的妻子着想呢,以后千万不要太惯着生下来的小侄子啊...
而在这一片嬉笑谈天的嘈杂中,却少了两个人的声音。
辛赣支颐,静静的眼神像河流,不说话,只看着人们和韩淲。
而莲心...
莲心呆呆地站在原地,揪着自己的袖子,看着韩淲和辛赣所在的方向。
很奇怪,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认识到事实——每一分每一秒都存在着的事实——但她还是感觉到一种灼心的痛。
好在这种痛意似乎日益减退。经过了四季,像水冲淡的茶一样,越来越稀薄了。
姐姐去世得早,姐夫孤单…
莲心不去管心里的感觉,只看着韩淲,品嚼着这一句话。
绵绵细雨簌簌地下着。
屋里一片潮湿,混着泥土的味道,万物已经到了新生的时候。
她看着他,这个她小时候曾经视作最倾慕的大哥哥的人。
原来如此啊。
她从没这样清醒地意识到,涧泉哥哥也是个古代男人。
他是个有名的古代男文学家。在文学家之前,他先是古代男人。
清澈得像露水一样的遗憾漫上心头。
莲心笑嘻嘻地加入众人的声音,和大家一起起哄:“那涧泉哥哥,以后你有了小侄子,我也想玩!...”
大家便又哄地笑起来了。
空气之中的湿润潮气几乎要叫人呛到打喷嚏了。
香气扑鼻,莲心知道这是谁身上的味道。
但几月以来的第一次,莲心不想靠在辛赣身边舔舐伤口,也不想做什么、说什么来让他安慰。
她只想回到带湖的园子里,一个人走一走。
人们的笑声、话语和视线像海浪,总有退潮的一刻。
在浪头过了最高点,慢慢滑向低谷的时刻,莲心终于慢慢褪净了面上的笑。
她看准了机会,便悄悄地、毫不引人注目地钻出人群,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