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野这会儿脑子里全是中午上学前李奶奶跟他说的那事儿。
当时以为自己听岔了，李奶奶又说了一遍，让他住她家。林野没想到的刚打瞌睡就有人塞枕头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一直处于要去流浪街头漂泊无依的不安中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有些懵，一时语塞。
等他回神过来，李奶奶已经走开了。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的表现，显得特矫情。人家能主动收留自己不是应该立即感激点头答应么？
他在即将成为流浪狗之前有人收留他，不用再担心风餐露宿的生活，应该感到高兴。
事实上整个下午他都很高兴，像朵被晒开的棉花朵，向外蓬松着柔软，又有禁锢的外壳。
李寻便是棉花朵包裹的壳。
他不是讨厌李寻这个人，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无法跟李寻相处。
可能是自己在李寻面前跟只小白兔一样，只要他动动手指便让自己无法动弹，迫切地想打回去又无能为力。
这种对一个人挫败的感觉林野还是第一次，多少有点伤自尊。
这种纠结状态持续到下午放学，林野心不在焉往校门走，刚出校门脚边滚过来的石子打断他往前走的脚步。
画面似曾相识，他盯着石子看了两秒，没理会，继续往家走。
“喂。”背后有人喊了声。
林野知道是谁，他脚步没停。上次跟屈老师举报之后，林野有几天还担心他们会再来找麻烦，因为听说其中一个直接劝退，剩下两个也记了处分。
他不是怕被找麻烦，只是烦。
手搭到他肩膀上的时候，林野把这点烦化为实质，反手拽着肩膀上的那只手手腕用力一拧。
“哎哟，痛痛…”
说话的人让林野一愣，立即松了手，看着甩手一脸痛苦的屈元，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屈老师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
“你这孩子，手劲怎么这样大？”屈元捂着手腕转了两圈，“拍你一下肩膀，反应这么过激。”
“老师，你……”林野看了看四周，刚才踢石子的人的面孔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可能他往四周看的动作太过于明显，屈元也往四周看看，随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是不是前几天勒索你的人找你了？”
林野很佩服屈元当下这种灵敏的反应，平时跟老妈子一样只会叨叨个没完，眼下凭他一个动作就能猜出来。
“嗯。”林野想都没想就承认了，这种麻烦不如交给学校，也省的自己被打扰。
“在哪？”屈元目光严厉往过往的人群里扫，“这事必须向学校报告，像什么话，整天敲诈勒索有没有学生的样子。”
屈元气愤不已往校卫室走，很快出来两个门卫，警惕地看向四周。
林野还在纠结去不去李寻家住。其实他没得选择，去他家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跟李寻有过比较恶劣的冲突，而自己处于下风的那方，住他家自尊心比珠穆朗玛峰还高出一截的少爷无论如何都妥协不了，自己也不是任他人揉圆搓扁的性格，万一跟李寻有什么冲突打起来往后怕是会更尴尬。
不去他实在也没地方可去，身上也没钱……手机必须得拿回来！！
现在如此艰难的处境全是没有手机的锅，谁让钱都在微信零钱里呢。
一路去与不去，就差手里拿朵花扯花瓣单数去数不去了，人就到了家门口。
房门敞开，可以看到整个客厅和半个餐厅，胖墩还守在猫窝，坐在地上，身边摆着一排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东西。
林野进门喊了一声，李奶奶从厨房探出头，笑道：“回来了，先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
林野在胖墩身后蹲下，指着一只绿色的不知是王八还是乌龟的玩意儿，问：“这是什么？”
胖墩看了一眼，说：“忍者神龟。”
林野又指着绿龟旁边的五颜六色的驴不是驴马也不是马的玩意儿：“这是马？”
胖墩似乎对别人询问自己作品很不耐烦，肉嘟嘟的小脸一鼓，从屁股底下抽出一个塑料袋把他的这些得意之作一股脑全收了进去，然后屁股一撅跑进李寻的屋里，关上门，过了十几秒两手空空的出来。
这要是换一个小朋友林野都不会再去搭理他，甚至往后都不太会搭理的，本身他不是那种喜欢小朋友的人。他也不是因为吃他外婆的，还即将住他外婆家，胖墩小朋友长得确实讨喜，虎头虎脑，配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别提多可爱。
“真小气。”林野故意逗他，“看一下都不允许。”
“没有。”胖墩说，“吃完饭再看。”
林野挑挑眉，领着他去洗手。
李奶奶一直热情的态度让林野多少有点不自在，每次吃完饭放下碗筷他都有点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吃完就走的行为不太礼貌，但坐着等所有人吃完收拾桌子他又觉得不自在，这也是他一开始不想来吃饭的原因。
“小野，等下麻烦你收拾一下碗筷。”李奶奶一反常态，主动让林野收拾，多少让他有点意外。
“好。”林野扒拉着米饭，点头答应。
林野对家务多少做过点，以前去他奶奶家经常帮着洗碗擦桌，做起来并不是那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款，什么都不懂，只是他这个人事儿多，洗次碗得用半吨水，他奶奶节约惯了，每每心疼不已，也就没让他再洗。
“小野，你把碗放水槽就好。”李奶奶拿着块毛巾从一个房间走出来说。
林野刚从厨房台面上找到一包去油湿纸把桌子擦干净，准备去洗碗，被叫住。
“我会洗碗。”
“不是这个意思。”李奶奶愣了愣说，“过来帮我把柜子移一下。”
“哦，好。”林野看了眼手上的油渍，“我先洗手。”
林野把书桌挪到墙边，看了看手上，并没有灰尘，平时打扫的很仔细。除了在图书馆，林野第一次在一个人家里看到整扇墙的书，整齐码在有玻璃门的柜子里。不过也不奇怪，听外婆说李爷爷夫妻俩都是老师。
“你看这间屋子怎么样？”李奶奶把椅子挪到书桌前，笑着问林野。
“挺好的。”
“那就好。”李奶奶说，“房间小了点，你将就着住，别嫌弃。这屋里不晒，夏天凉快。”
林野愣了愣，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回来之前还在纠结来不来，到家之后这事跟突然失忆了一样，猝然听到这间屋子以后归属于自己，纠结像碎了的钢化玻璃满地渣。
渣都没有棱角，支撑不了他强大的自尊。
李奶奶单方面把事给他定下来，林野心里并不觉得恼火，反倒松了口气。
林野在心里叹了口气，佩服自己学会了能屈能伸。
“这些书我能看吗？”林野指着书柜，他成绩不好，但喜欢买书，以前他的房间里也有不少书，不过都没怎么看过，就堆在那，心情不好打完沙包后躺在沙发上，随手拿一本，随意看两眼，就扔到一边。
他买书也很随意，封面好看，买，文名喜欢，买，甚至因为喜欢某个作者的笔名，买了他一系列但没翻过的书。这些书里面没有一本学习资料，老妈还为此事感到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