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新的麻烦(2 / 2)

然而,朱祁钰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

若想有所突破,首当其冲便是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哪些人可以拉拢?哪些人必须彻底打击?哪些人暂时不妨放一马,任其骑墙观望?

尽可能多地交朋友,尽可能少地树立敌人——

然而一旦树敌,那就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不论从上还是社会地位上,都务求将对方消灭干净!毫无余地!

朱祁钰沉默良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奈被推上台前用来应急的庶出皇帝。表面上看起来威风八面,但实际上,非但不得人心,甚至可以说人憎狗厌。

先不说其他方面,仅就文武百官而言,大致可分成三类:寒门子弟、文臣武将和勋贵家族。

至于勋贵,自不必多提,在夺门之变中,这些家伙的身影频频闪现。朱瞻基作为勋贵的代表人物,在夺门之变爆发后立刻跳出来,公开支持朱祁镇复位。二者交谈融洽,俨然早已暗中勾结。英国公张辅的弟弟更是以年过六旬的高龄亲自参与夺门之变,昭示着最大的勋贵集团已毫不犹豫选择了支持朱祁镇。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立场鲜明,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中立者。对于朱祁钰来说,他们更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稍有不慎,或许就会落入他们设置的陷阱,落得个暴毙身亡的下场。

再说文臣与武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单看近期的情形便可知一二。

于谦近来似乎跟自己走得挺近,几乎将自己的命运绑在了一起。但要论忠心,朱祁钰却仍保持几分警惕——

他知道,于谦所效忠的并非具体哪位皇帝,而是整个大明朝本身。到了真刀较量的时候,如果朱祁镇站出来与朱祁钰争夺皇位,指望于谦站到自己这边,显然并不现实。

至于其他大臣,只会比这更糟糕而不会有好转。相比之下,唯有那些出身寒门的年轻官员稍显血性未泯,容易被蛊惑,朱祁钰才稍微能通过言语招揽到几位可能的人才。不过即便如此,他也非常清楚自己面临的困境有多艰难。即便是寒门人士,其中也有不少人重视血统身份,而作为一个庶出的皇帝,他在这些人眼中同样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归根到底,传统的束缚力是巨大的。只要翻开史书,景泰帝最终凄惨谢幕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当时复杂的社会环境——

这看似偶然的背后实际上蕴含着必然。

仔细考量一番,朱祁钰发现自己在整个朝廷中找不到一个绝对坚定的支持者,甚至连半个都没有!他头痛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感叹眼前的局势竟比预期的更加险峻。原本以为成为皇帝后就能顺风顺水、施展抱负、推动大明变革,如今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仅仅是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都已经谈不上轻松二字。想要熬过几年、不被打落九霄龙椅,甚至保全家眷平安无恙,也还需要费尽心机、倾尽全力才行。

不过经过这一番思索,他总算对目前的局势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也清楚了谁是他的敌人。

他明白眼下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外界的因素无法掌控,那就从内部开始改变!

环境无法逆转,那就从自身入手!

首要解决的问题,是他手下无可用之人的困境。对于这一点,他决定大胆任用那些心怀野心之人,例如石亨这类安禄山式的人物。

先让他们暂时效命,应付眼前局面,等到将来发掘到合适的贤才,将其纳入麾下后,再考虑如何清除这些不安定因素。

接下来,就是宗族礼法的问题了。对此,朱祁钰暂时还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但有一个能安抚人心的权宜之计:

“朱祁镇现在只是被朝廷单方面宣布死亡,并未完全得到天下人认可。许多人依然怀念所谓的正统皇帝。”

“那就找个刺客,干脆利落地除掉他!这样一来,满朝文武、勋贵就没有其他选择,朕坐在龙椅上也能安稳不少。”

有人或许会质疑这种手段是否过于不妥当?就算有些不妥又怎样?自家性命都快要保不住了,难道朱祁钰还要温文尔雅地跟这些人喝喝茶谈谈心吗?

更何况,朱祁镇身上背负着数十万条无辜生命的血债,杀掉这个,简直就是替天行道!

至于其他人,事情成功之后,他们所能选择的皇帝,就只剩下朱祁钰一个!整件事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后人写在史书里骂几句罢了,又能如何呢?

再说,若是真这样做的话,太子朱见深倒成了一个新的麻烦:

如今危局当前,他们还暂时承认朕这位皇帝;可等危机过后,谁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朕的位置?也许又开始念叨恢复正统之类的事,最后干脆将朕踢开,把那年轻的太子扶上台去?

于谦忠心为国,纵有相权却不越权,更不会党同伐异或滥用权利;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对于这些达官显贵而言,相比一个聪明却又不受控制的皇帝,他们显然更倾向于扶持一个容易纵、随他们摆布的傀儡君王。

朱祁钰身为重生之君,当然不能将命运交给他人评说或是掌控。双眼闪过一道阴沉之光,他轻敲桌案,示意成敬上前倾听。

“成敬,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朕问过你,有多少绝对忠诚可靠的人可以差遣?”

成敬压低声音回应:“回陛下,咱一直记得呢。后来还专门统计了一下——

绝对可信的共有二十七人,能够为我们所用的还有十四人。”